“瞧,”他又试着开口,“老实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糊里糊涂。我们从餐厅回来后,我的意思是,我们做……我……”
马特慢慢停住了。在查莉回应他之前,他没法再说下去了。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搞不清她的眼神里是悲哀抑或是愤怒。
“你不……记得了?”
“嗯,”马特脸红了,“我不记得了。真的非常抱歉,不过我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老天,”查莉叹气道,“唉,你想敷衍了事?”
“我能说什么呢?我很难堪、恐惧。我以为……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我的意思是……那样过。”
“哦,”查莉的目光呆滞,“所以一切都没什么了,是吗?你上了我这件事‘不错’,因为我们以前做过。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吗,马特?”
“不,我——该死,查莉!”马特心烦意乱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然后看向她,“你是说真的?你说那天晚上我‘上了’你?”
“是的,马特,你在指责我撒谎吗?”
“当然不是。真见鬼!我不相信我会那么做。对不起,查莉,真的非常抱歉。”他强调说。
“好吧,”查莉耸了耸肩,“你肯定不像我这么懊悔。别担心,我很快恢复正常,该干什么干什么了。不管你记不记得,事后的两个星期以来,你一句话都没有,这已经摆明了一切。本来应该由男人打电话给女人,如果你忘了的话。”她补充说,“你利用了我,马特,这不是我该得的。”
“你不该得,”马特附和说,她冷酷的目光让他坐立不安,“我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浑蛋,要是我是你,肯定跟我一刀两断。”
“我也转过那个念头,”查莉同意说,他们的比萨刚好端上来了,“我的意思是,好歹我们是朋友。你对待最可恶的敌人,也不会用对待我这种方式。”
“是的。”马特力图应付这种局面,他简直没法相信这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查莉描述的那种行为完全不像他,因此他没有办法为自己申辩,“查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天哪!此刻我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一向以身为一个‘好好先生’而自豪,也许从某方面来说,我得承认我不是。”
“没错。”查莉往嘴里塞了一小片比萨,慢慢咀嚼,显然不甘心让他逃脱责任,“仅仅是也许而已,你不是。日日夜夜,我在那儿听你倒关于格丽娅的苦水。当你需要我时,我尽量在旁边。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嘿,查莉,我明白,”马特吸了口气,她的言语攻击让他一阵晕眩,“你还真能让人心情变糟。”
“对不起,马特,”她承认道,“但是那天晚上,你上我之前,你的甜言蜜语可不少。”
“真的?”
“是啊。譬如说,你告诉我你爱我。”
马特感觉自己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但这些肯定是真的。查莉怎么会撒谎?她可不是那种女孩。他们一起长大——除了格丽娅,女人中他最了解她。马特无话可说,他一声不吭地坐着,瞅着桌子对面的她。
“唉,马特,”查莉长叹一声,“我了解你现在不在状态。那晚你喝醉了,我相信你是说了些无心的话,做了些无心的事。我是个傻子,我拿你的话当真,自愿上钩,我本来不应该这样。所以我认为这也是我自己的过失。”
“见鬼,查莉!这绝对不是你的过错。这是我的过错,我不希望你承担丝毫的责任,要是有后退键给我按就好了。你是对的,我现在状态不佳。但那不是你的问题,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伤害了你。我很惊讶你没有搬出去,没有下决心再不跟我讲话。”
“要是情况允许我肯定那样做了,只是我的公寓装修需要更长的时间。别担心,马特,”她悲哀地耸了耸肩,“一旦那里可以住人,我就会搬出这里。”
“我们的友情就此结束了吗?”他放慢语速。
“我不知道,马特,”她叹了口气,“既然现在提到了,我需要时间来彻头彻尾想一想。”
“当然。”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马特,请老实回答。你说……那天晚上我们做爱前你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是吗?”
“你是说我爱你?”马特问道。
“是的。”
“我当然爱你,查莉,”他耸了耸肩,“你知道我爱你,我没有说谎。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有一辈子的交情了,你是我没能拥有的那个姐姐。但是……”马特叹了口气,完全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表述。
“不是那种爱。”查莉提示道。
马特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是的。”
“因为你还爱着格丽娅?”
“嗯,我猜是。”
马特看着查莉又切下一小片比萨,用叉子叉起,完完全全地啃掉。她勉强咽下食物,然后突然站起身来,“对不起,马特,我要去下洗手间。”
马特看着查莉以她的教养所能允许的那种速度,迅速地穿过餐厅,从阶梯下去不见了。他把比萨推到一边,胳膊支着桌子,用手搓着脸颊,这是一场噩梦……他怎么会做查莉描述的事?他,一个心理学家,熟知人性的弱点,自己却沦为人性弱点的牺牲品。
马特思忖着自己到底怎么了,三十六年来,他整个的自我形象都是建立在他是个“好人”的认知上的。他相信自己素来尊重女人,从没有伤害她们,或是占她们的便宜。珍视她们的能力与品格,他讲话做事从不辱没自己所受的教养。尤其是马特一向诚实,想到那晚跟查莉——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在一起时他没能如此,这让他对自己充满反感。
马特看向台阶,查莉仍没有出现。起码他要有勇气诚实面对她,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他们没有未来。不管这会伤害她多深,即使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他们的友情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马特知道必须这么做。
因为……
不论马特是否喜欢或是承认,令人痛苦的事实是他仍然爱着格丽娅。
查莉从洗手间出来,坐到了马特对面,脸色苍白。
“你还好吗?”马特皱眉问道,“你看上去糟透了。”
“不,”查莉摇了摇头,“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
“是因为我吗?我的缘故?”
“是啊,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有责任,”查莉抬头看向他,眼泪汪汪,在苍白的肌肤上晶莹透亮,“因为问题在于,马特,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