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就那么静静躺着静静落泪,仿佛封闭了自己的所有心门,不与外界联络,任由她们为我焦急为我忧伤。初龙一跺脚,就着婆婆纳手里的药碗吸了口药汤,俯身喂我,紫鹃和婆婆纳惊了,我的身子也战栗了一下。心里一口怨气松动,药汁便从口腔顺着食道滑进体内。一股清凉自体内蔓延全身,我豁然起身,就要往外走。初龙忙拉我,我一回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方才四片唇接触,我无心在意,他却早红了脸。
“你要去哪里?”初龙问我。
我要去哪里?我要去哪里?我的耳边嗡嗡作响,半天理不出头绪。哦,对,我要去斩仙台,我要去找神瑛。我双脚踩棉花一样飘飘悠悠往门外走,初龙、紫鹃、婆婆纳紧紧跟在身后。我没有力气阻止他们,没有力气同他们说话,无头苍蝇一样晕沉沉往外走。
管管湘妃竹俊秀挺拔,婆娑生姿,它们舒展着枝叶舞风舞流云,舞得我的心一片乱腾腾。我刚走入竹林,双脚一瘫就跌在地上。想起神瑛的横祸,心如刀割。一切皆因我。我虽不知我身犯何罪,要被处以极刑,我却知神瑛无罪,他因我延祸,我岂能独善其身?我没有哭出声,只是恁泪雨滚珠。我伏在一管湘妃竹上哭得撕心裂肺,初龙来拉我,我一仰头,他立时一震,紫鹃和婆婆纳随即惊叫出声。
“姐姐,你不能再哭了,你眼里的泪已经流干了,你现在在流血泪啊!”婆婆纳冲到我身边,摇我乞求我。
紫鹃也跪在我跟前,哀痛欲绝看着我。
初龙早已手一伸,就将我揽入他怀中,我听见他痛苦地喃喃说道:“姐姐,别哭,泣血染竹,你会泪尽而亡的。”
我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死了才好,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遂了神仙们的心愿,可惜死得太晚,若八百年前霜降之劫里就死去的话,神瑛不会被我拖累了。傻神瑛,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你这般为我是冤孽是夙缘还是宿命?神瑛,你现在何处?离开这仙邦天国,六道轮回你在哪一道?我的心痛得如闪电劈身。我推开初龙,一口荤腥便涌了出来,我头一歪,那口殷红鲜血便落在身边一管湘妃竹上。霎时,我头顶的绛珠红光隐隐,忽明忽暗,那口血顺着那红光在整片竹林蔓延开来。管管竹身都染了条条红斑,亮灼灼,触目惊心。紫鹃、婆婆纳和初龙看得发了呆,我注视着眼前奇异景象,双眼一黑,再次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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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来时,眼前出现的人不是婆婆纳,不是紫鹃,也不是初龙,而是玉帝,我又惊又恨,挣扎着起了身,目光喷火,怒视着他。他坐在榻前圆椅上,一袭黄衫,风姿绰约。他没有躲闪,而是迎视我眼里的恨与仇。室内,只有我和他二人。我忍着头昏脑涨,强自镇定坐起了身子,我手抓紧榻上扶手,声音像在寒冰中封存千年的冷剑,“你不怕我会为神瑛报仇?”
玉帝一副事不关己的坦荡模样:“如果刺我几剑能让你解恨,朕愿意。”
“刺你几剑,哪怕你灰飞烟灭,亦换不回我的神瑛。”我牙关咬到碎。
玉帝神情沉静,“不管你信不信,霜降之劫与朕无关。”
“你是天君,是玉皇大帝,三界之中还有谁能瞒着你发号施令?你又何必撇清?神瑛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君要绛珠的命只管拿去,只是绛珠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是一介植株草身,我危害不到任何人,为什么不给我活路?”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玉帝没有解释,只是强调,“朕说过,霜降之劫与朕无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不是朕,信不信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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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纳每日为我配药熬煮,我若不喝,她就和紫鹃哭着跪求。我知道她们待我姐妹情深,我更知道诸神想我死而天君不让我死。天君不让我死,我就必不能死,否则紫鹃和婆婆纳,还有初龙难逃其咎。我已经害了神瑛,我就不能再拖累紫鹃三人。我一定要想法子让他们离开天庭,平安回到灵河。只有回到西天,得到艾莽的荫蔽,他们三人才能保得平安。我忍耐着,由婆婆纳调理身子,只想等自己的身子好了,我才能去寻找神瑛的下落。六道轮回之苦,我无论如何要保神瑛能幸福些。
身子稍好些的时候,初龙陪我到院子里散步,我看见那些湘妃竹身上长满红斑,一道道发着红色的光,若隐若现在云雾间,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这风景,恐怕三界再难寻到第二处了。”初龙言语间多少落寞,他原是一只快乐的小雏鳄,因为我的事情变得灰心丧气。我对他无尽愧意却说不出口。而他自是了解的,他待我和紫鹃、婆婆纳一样自是亲人般亲密无间的。我们是生死相依的伙伴。
见我愁眉不展,初龙道:“姐姐,我想我该告诉你一件事。”
我定定地看着他,波澜不惊,什么事情都无法让我再起任何大的反应了。
“杨戬被天君罚在南天门外多日了。”
我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多日是几日?”我问。
“你从斩仙台上昏倒那日起。”初龙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