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催眠的失败引燃了他内心的负面情绪?
她的时运,难道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对,他神色清明,并没有受到催眠的影响。
“水快冷了,你可以出来了。”
听似为人着想的话语,用透着一种奇诡而危险的意味,令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当然,你依旧有两个选择,你自己出来抑或是让我来帮你。”
自尊是什么,羞耻心是什么,在敌强我弱的时候,它们什么都不是。
连清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她更明白的是——
他不会杀她,或者说,他杀不了她。
她摊平手掌,在浴水中重重一拍,一道水帘向上窜出如同屏障,隔开了两个人,也让黄药师向后退了一步。挂在屏风上的衣衫倏的一卷,便到了她的手上。
在水帘落下的同时,女人内衫半拢,与男人隔着一个浴桶对峙。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你?”黄药师危险得眯起眼,语气冷得仿佛能够掉出冰渣,“没错,我是不会杀你。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青衫一掠如风行,只一瞬,便将白色的身形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为了将你的尊严、骄傲,狠狠地踩在我的脚底下。”
一个手刀劈落,他抱着失去意识的她走出屏风之外。
没有人会比黄药师更了解连清的诡计多端。
这是一个无论面对何种困境,都有能力化险为夷的女人。
他甚至在怀疑当年的幽冥谷一役,她是否尽了全力。
他自负,却不会在她面前自负。
而对付一个诡计多端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比她更加诡计多端,而是不让她有任何思索诡计施展诡计的机会。
将连清身上的水汽蒸干后,黄药师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盖上棉被,温柔地仿佛不是之前才放过狠话的人。
做有些事时,身体已经记住了某些习惯,人尚未反映过来,身体便先行动了。
黄药师坐在床边,目光晦涩地端详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可以毫不留情杀了她,却也可以温柔地对待她。
但是它们在这一刻选择了后者。
习惯真是令人感到可怕的东西。
他似无奈似叹息般地笑了笑。
之后的三天,连清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无论怎样挣扎着想要想过来,混沌的意识却始终不敌阗黑的梦境。或许,她偶尔曾经醒来,却又在下一刻再次睡去,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
车轱辘不停地转动着,车帘随风划开一片小小的视角,她迷茫地睁开眼,一闪而过的红衣燃灼了她的视线。
“素光。”
“知道了啦,骆冰你现在紧张得简直就像你怀孕了,而不是我。”
嬉笑的话语声从马车外传来,不久便淹没在尘嚣之中。
“素光。”
连清低语,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还来不及细想,意识便再度回归了黑暗的怀抱。
收回了按住对方黑甜穴的手指,黄药师掀开车窗上的水蓝布帘,鲜明如红般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曲素光
现在想想,当时冥绝峰上,曲素光为什么不在连清的身边确实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而在她生死不明的时候,她竟能如此快活的生活,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
黄药师看人很准,曲素光对连清的忠诚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改变的东西,即使他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纵然冥域中所有的人都背叛了连清,曲素光也不会这样做。因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信仰。
车内车外的视线在不经意间交错,移开。
——她不记得他了。
黄药师敏感地发现曲素光陌生的眼神。
又是一个被你改变记忆的人吗?
他放下布帘,看向一旁沉睡的人。
连清不是一个好人,连纯粹的「坏」都不足以形容她。
而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另一个人着想?
“不管容月还是曲素光,她们都在你心中留下了一席之地。”
前者念念不忘,后者成其幸福。
“那么我呢,我在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
你能够为她们着想,却偏偏只对我一人这般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