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儿依旧停在原地。两人在暗处安静了许久，肇儿说：“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云横愣在原地，他带着些生气的语气，说：“这又是哪出？”

原本并无恶意的话，肇儿听了犹如晴天霹雳，她独自往前走。云横跟在她身后，肇儿停下脚步，云横只好停下。然后，肇儿猛地跑了起来。

云横大喊：“去哪里？”肇儿头也不回的跑。见后边没声音了，肇儿转头看了一眼，嘿嘿一笑，却不慎与直接将闪过面前的云横撞了个满怀。

云横倒地后躺着一动也不动，肇儿一下子慌了，眼泪啪啦啪啦就往下掉。她伸手摸了摸云横的脑袋，没有受伤，身上也摸了一遍，也没受伤。她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但嘴里不断叫着：“云横哥哥，你别死啊，别死啊。”焦急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肇儿试图将云横抱起来，奈何体型差异，怎么也挪不动。

“西月西月！有没有人啊。六殿下。有人吗？”肇儿泪流满面，正是这时，云横自己坐起来了。肇儿看着他缓缓睁开的眼，顿时觉得一股闷气，站起来，擦掉眼泪。大叫一声：“你是骗子！”

云横有些尴尬，他摸着后脑勺，站起来问：“你想说我骗你，你才是骗子。”

肇儿闷气变成怒气，立刻回嘴，“我为人坦坦荡荡堂堂正正，我骗你什么了我？”

云横感觉喉咙堵着什么东西，但这种并不是堵严实的那种，更像是撩动喉咙，迫使自己开口说话的一种冲动前兆。果不其然，云横破口而出：“你什么时候见的姜晴？说什么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要去认识落野的人？”

肇儿听罢叉着腰，说：“你果然在跟踪我。我就知道。”

杏声见西月毫无惊喜的表现，心中产生了些微落差，西月微笑着看着他，点了点头。杏声抿着嘴想了想，说：“该不是你自己故意摔下去，想看看我这杏花坞藏着什么秘密吧？”

西月摇了摇头，杏声露出爽朗的笑容，拉着西月的手，说：“你心思还挺多。”

从断崖处下去，往西北方向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岩洞中大量的晶石堆积。

杏声手中挑着的灯笼，光照在上方，晶石又将五颜六色的光映照在岩壁上，美妙绝伦。西月看着五彩的光映射着，心里却有些乱糟糟的。杏声将两旁的烛台点亮，西月看他娴熟的动作便也知道，他在此处的时间并不少。光照着岩壁，晶石反射光到岩壁上，昏暗的岩洞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杏声装作毫不在意的问：“你和老头说的那个朋友是谁啊？”

西月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杏声见她不想说，立刻接着说道：“不想说我就不听了。”

西月伸出手触摸着岩壁，沿着往杏声方向走去，岩壁上明显不少深深浅浅的划痕。西月淡淡地说：“小时的朋友。被无良之人杀了。”

趁着黑夜，西月沿着山体的小路一路往上爬去，远远的就看到了善海之前的村子。但要往前走，恐怕会生事端，但脑海里全是小桃的哭喊声，西月一狠心，从小土坡处一路跑到村子前去。

西月边走边回想善海的话，将他带走的大概是一处养牛的人家。要养牛，离河边太远了不行。于是西月决定沿着河流四周看看，说不定能碰到善海。接近黎明时分，西月挨家挨户往里看时，借助清冷的晨光，在一处牛圈看到了善海。

四处刺鼻的臭味丝毫不影响他，他睡得很沉，伴随着一声声鼻息，西月笑了出来。见他光着脚，脚上分不清是踩了牛粪还是原本就这个颜色，身上的衣服乃至脸上，黑的黄的，脏兮兮的。

看着看着鼻头一酸，西月捏着鼻头，想着到底要不要叫醒他。

这时，善海醒来了，他蜡黄的双手揉着眼睛，惊讶地叫了一声：“西月，你怎么在这里？”说罢站起来，推着西月的围栏走去。牛么么的叫着，西月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是受小桃的托。

善海愣住好一会儿，说：“你快走吧。”

西月点头，看着善海清澈真挚的双眸，一边挥手一边回头看着，离开了。

谁知，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善海的微笑。

几日之后，听说村子里死了个孩子。西月心中一横，觉得事情不妙，不管其他人的阻扰，大中午就跑到那村子里去。

果不其然，满日里的猜测带来的心慌最终换成心死——善海仰着脑袋，眼睛瞪得老大，手脚瘫在牛圈的草堆上。西月进去，摸了摸他的脉，整个人顿时愣住。那冰冷的手臂，没有一丝活着的信号传来。

“善海，善海。”

西月叫着他的名字，但善海没有回答。看着那浑身沾满牛粪的手和脚，西月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善海左小腿扁在地上。是被重物捶打黏在黄土地上了。肌肉和骨头完全被打扁，分散着，血和黄泥牛粪融合在一起，不仔细看，一下还真注意不到。

一瞬间的恐惧和愤怒交织，西月感觉浑身有一股不知名的气息充斥着。西月看着那善海的小腿，她自顾自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那户人家里。

那两夫妻肥肥墩墩，看到西月一把将门推开，都吓了一跳。那男的用手指着西月，说：“你是什么人，私闯民宅。”

西月清了清喉咙，她试图让自己变得冷静一些，眼圈红红地盯着两人，说道：“你们杀了人，杀了善海。”

那夫妻忽然哈哈一笑，女人尖声说道：“他父亲欠我们多少钱你知道吗？他倒是好，双腿一蹬，给我们一个空。父债子偿，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就算是奴会族长来了，也是这个说法。”

西月咬着牙说：“你们杀了人。”

那男人更是火大了，怒骂道：“你是哪位？滚远点，别不识好歹。”

女人皱起眉对西月上下打量了一番，仔细想了想，在那男人耳边说了一句，那男人脸露喜色，蹲下身子问道：“你就是小海的妹妹是吗？”

说罢他开始抹眼泪，接着说：“小海是不小心被牛踩到肚子了，我们也不想的。”

女人在一旁已经哭了起来，那哭声尖锐刺耳。西月也哭了起来，哭得脑袋都发晕了。这时，那女人快步上前，用力的双臂一把将西月抱住，喊道：“孩子他爹，拿绳子来。”

西月整个人又愣在原处，那股无名的气息更加浓厚，西月觉得有种想呕吐的不适感。

砰得一声巨响，那女人被撞到前方的桌子上，将桌子砸碎了。

男人手拿着绳子愣在原地，赶紧去扶他女人，女人脑袋上流血，浑身都在颤抖，大口大口的吐血。男人看向西月，西月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男人将手中的绳子一扔，从屋内拿出了一个石锤。

那个锤子的形状，和砸在善海小腿上的，相差无几。

西月脑子嗡的一声，一阵麻麻的感触传遍全身，不知觉整个身子抖了抖。

男人瞪着眼，怒骂道：“你这狗东西，和你哥一起死吧。”西月看着那男人怒吼着举起石锤，但他的动作好像变得越来越慢。慢到四处都是破绽，那时内心有一种冲动：想给他一掌。

正在这时，西月一掌打去。

石锤咚一声砸在地上，那男人瞪大了的眼就这样定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