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在龚行慎的名字后面打一行字:“曾用名龚小乙”,但是她不能。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龚行慎曾叫龚小乙。她试图通过马瑟的关系去查阅人口档案,但当然是徒劳的。要知道,媒体前辈们曾为了龚行慎“神秘的十八年”使出浑身解数,他十八年的经历仿佛被人为的抹去了,记者们奔走千里,连龚行慎的武术流派都没查到。
于是,她只好去找和龚行慎有关的人士做侧面采访,其实就是找张喜宝和彭病虎打听打听。其中,张喜宝因为非法营运被警方控制了,Erin孙暂时没可能再见到了。当Erin孙赶到仁爱园公墓时,公墓新任的保安告知,彭病虎和他徒弟已经离职了。
Erin孙苦恼得薅头发,还好女性天生不易谢顶,否则照她这样的习惯,早晚会出现马瑟三山抱清潭的头发格局。幸运的是,薅头发不是徒劳无功的,她想到了新的线索——老鹘山森林疗养院。她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疗养院,发现疗养院彻底地人去楼空,大门落锁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Erin孙并没有放弃对疗养院的追查,终于让她查到了令人激动的信息。疗养院近三年的业绩不佳不是因为经营不善导致的,而是因为疗养院的多次易手所致。在疗养院成立之初,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以匪夷所思的价格被转售给别家。近三年,它的倒手频次骤增,次数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像是魔术师在将杯子来回调换位置,让人捕捉不到装有皮球的杯子是哪一个。其中,疗养院的最后归属公司,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宣布倒闭了。
这种手段确实让人无法查清疗养院的实际控制者是谁,但细心的Erin孙仍从疗养院的归属公司名单中找出了值得推敲的地方。那就是,无论疗养院如何倒手,在其归属公司的董事或监事中总有一名姓“Chot”的人。如果不是Erin孙在公墓看到了那块只刻有一个“葛”字的墓碑,那她恐怕也很难将“Chot”和“葛”这个鸿钧系姓氏联系起来。回想起来,虽然龚行慎说他不是在祭奠,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Erin孙,龚行慎当时之所以盯着墓碑那么久,绝对是在追忆什么。
提到姓葛的,盂兰市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葛氏集团的葛绪,他可是当下不多见的鸿派富豪,创立了连诺派都望尘莫及的商业帝国。鸿派富豪数量稀少和其总人数不无关系,但主要原因是鸿派求仁不逐利的信条。不逐利不是说他们是无欲无求的犬儒,鸿派很勤劳,他们能够凭借手艺或一方土地,不断地拓荒、生产,脚踏实地地积累财富。比如奥德赛最着名的农场主阳烨芝先生、愚公实业集团的宋氏家族等,他们的财富都来自实业。鸿派的不逐利在于,他们不屑于使用金融手段,迅速地积累第一桶金并跨步发展产业。最终,鸿派产业会因为技术革新过慢而被市场淘汰。所以,鸿派的人多数是工薪阶层,一旦出现一名富豪,就物以稀为贵,广为人知。
发现了“葛”字秘辛的Erin孙因此而兴奋得两眼冒光,什么“神秘的十八年”、“三年匿迹之谜”,和鸿派富豪、暮年侠客间的纠葛比起来,简直就像没有噱头的小学生作文。
Erin孙是这么大胆推测的:第一,老鹘山疗养院的实际控制人是葛氏集团,反复倒手是为了掩人耳目;第二,疗养院从三年前起,就故意清空无关人等,为的是收治,或者软禁龚行慎;第三,葛氏集团和武盟有关,和龚行慎是对立的关系;第四,高登饭店事件,葛氏集团应该脱不了干系。
如果Erin孙的推测属实,那么龚行慎可能是Erin孙人生和事业的重要跳板。然而,这块跳板已经沉在了河底,凭着推测去质询葛氏集团,除非Erin孙是疯了。
Erin孙很苦恼,花了半个月时间来做调查,到头来又回到了起点。她一个劲儿地揪头发,一个劲儿地嘬烟屁股,嘬得嘴巴里都没了味道,便大口地喝超甜的咖啡,导致了胃部的极度不适。她恍然大悟,原来已过了饭点。
她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然后轻车熟路地在手机上叫了外卖,点了肉酱千层面、水果沙拉和冷饮,当然,还有烟和啤酒。她不是个烟鬼,但思考的时候会不停地抽烟,像个糙汉子。
环顾四周,Erin孙扶额:“没人管着,我真快把家搞成猪窝了。”想及此处,她有些想家,尽管只有一河之隔,但她已许久没想到过回家看看了。
翻身下床,她的腿有些发麻,拖着发麻的腿围着床巡视了一圈,便开始收拾自己的猪窝。
拾掇到墙根,她正瞅见了倚在墙角的竹剑。她举起竹剑端详,抚摸,敲打,甩动,最后叹了口气,把竹剑放回原位,自己个儿又回到电脑前,在关于龚行慎的素材库里打下一段文字:
男孩们天生都怀揣着武侠梦,就像女孩们渴望成为公主。竹子是男孩们最喜爱的角色扮演道具,可以用来当马骑,也可以被当成宝剑。我们常常看到,男孩们幼稚地挥舞竹竿打在一起,假装自己是名擅剑的侠客,这是出于天然的行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龚行慎,居然也有这种天然又天真的行为。记者仔细观察了曾伴他成就“侠名”的竹剑,这是一根竹竿,如任何竹竿一样并不出奇。或许龚行慎本人,自始至终都是在做着关于侠客的梦,所以他将竹称为剑,将文学家笔下的精神当作侠的道,就这么一路走来。然而,其中的真实,已经无从对证。
写完这段,Erin孙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开始好奇龚行慎的侠客之路了。
这时,改变Erin孙命运的电话响了——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