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堂堂大小姐,会中意龚小乙那个土包子。”兰如常嘟哝道。
“或许不是中意吧。”
姜白芷举头望向极霞宫,从山下看去,那里还那么清净。他想起,龚小乙曾经翻起“皇帝”卡,蓦地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那张卡如果不是龚小乙的,那会是谁的?
好在他从不信占卜算命,就没再纠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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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山市火车站西广场,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每天都会有散工在此处等活计,也会有临时需要人手的雇主前来,挑选身子骨精壮、眼神明亮的工人干活。这里就像售卖劳动力的市场,每天都非常热闹。
今天也不例外。唯一不同是,往常要在广场里走上三五圈,挑三拣四、讨价还价一番,选定合意工人的雇主,以及蹲在道牙,举着牌子,等候挑拣并时刻准备讨价还价的散工,并排站到了一起,并且围成了个大圈,把广场前马路都占去了一半。
圈子里面,有人在打架。
打架在这里很常见,原因多如牛毛。比如散工为抢生意而打架,雇主为抢工人而打架,散工因为没有找到工作而打架,或是单纯因为太冷而打架。可在众多场架里,没有一场发生在雇主和散工间。一旦散工打了雇主,或是雇主打了散工,他们都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工作或者工人。
这场架之所以有这么多人看,恰恰是因为散工在打雇主。原因好像是,雇主克扣了那个工人的工钱。
“这太常见了。”有明白人说道,“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老板付钱时肯定要挑毛病,再省些工钱下来。这种时候啊,一别争,二别恼,说几句好听话,装装可怜,再象征性地把毛病修补修补。老板脸上挂不住,多少要再给点儿。
“要么干脆干活儿前,就把工钱抬高,临了主动给老板打个折。老板觉得占了便宜,自然不会再挑理儿。而干活的说不定还能多挣点儿。怪只怪这小伙子不懂其中的门道!
“你说他咋做的啊?他呀,说来可笑。老板说墙上的腻子糊得不密,他立马补了一层腻子。老板说糊得不均匀,他干脆又涂了一遍。老板说腻子涂太多,粘不牢,他呀把腻子刮了又重新涂。
“啥?你说这干活儿的态度好,老板没法挑眼了?狗屁!老板最后一个子儿都没给,为啥?涂了这么多遍腻子,用的全是老板的料!老板说他浪费了料钱,于是就打起来了。这新来的小伙子打人可真狠,上了十来个人,愣是没拦住他。这不把老板打得鼻青脸肿的,正躺地上哭鼻子呢!
“老板活该啊?嘿哟,在这儿干活的,要都觉得老板活该。那老板还敢来找工人吗?还不见一次挨一次打!老板和工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要人,一个缺钱。无非是卖力气挣口饭吃,吃点儿亏总好过没得吃好。谁有钱,还跟这儿卖力气?出来卖,就得缩着脖子。”
白虹坐在车里,听得起兴,说:“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
小乙扒着车窗,也喃喃道:“隐士和武者好像也是这个关系,隐士通过武盟雇佣武者,武者就要放下架子讨饭吃。”
“警察来了,终于能动了。”
汽车发动,缓慢在被驱散的人群中挪动。
这时,方才圆圈的中央,有人愤懑地大喊:“我辈武者,沦落至此啊!我不服!天不公啊!”
小乙好奇地探头去看,待看清了说话那人,便连忙叫道:“白虹姐,请停车!那人我认识。”
被铐上手铐的那人,确实是小乙的熟人——李达,那条明明很拮据却要大方请客的汉子。想到他因为侯三脚出卖了自己,就羞愧得退出比赛,进而沦落到这里打散工,小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汽车靠边停稳,小乙打开车门,准备跳下车,但两腿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他看着要被带走的李达,心里着急,对白虹说:“白虹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白无常望了李达一眼说:“倒是条汉子,既然是小乙的朋友,那就不必说了。你们先走,我去处理下。”说着下了车。
白虹说:“无常去了就不会有问题了,咱们先走。你们的伤势可不能耽误。”
汽车重新发动,身后的人群渐渐离得远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武者俱欢颜。”小乙喃喃道。
白虹说:“倒是个伟大的想法,你可以和少爷商量下,以白家的财力应该能实现。”
小乙笑了笑说:“不了,我开始明白了,什么是适合我的侠客之路。比如,像孔白花一样,唤醒大家的侠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