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夫人沉吟半晌,道:“都是为人母亲,我焉能不知你心中如何做想?咏思若是还是那个生龙活虎,文武双全的咏思,区区商户之女,哪怕给他提鞋也是不配的。”
“可如今咏思他缠绵病榻,药石无医,眼看多少御医都束手无策,为今之计,只有冲喜这一条路。可你也不想想,你看中的那些姑娘,明媒正娶做侯府的儿媳可以,可给咏思冲喜?你就不要痴人说梦了。”
“如今既然我那远在鹤陵的老姐姐为我们物色到了合适的人选,你便也可以着手准备咏思的婚事了,”范老夫人的目光由柔和渐变得凶狠起来,“若到时候冲喜有效,咏思好转了,你实在不喜那个女子,再将人遣出家门,给咏思娶一房续弦也不是不行。”
她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侯夫人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容不得她再置喙一句。是以只能乖巧点头:“全凭母亲安排。”
范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疲乏开口,道:“你先回去吧,另外,去找人将修元请过来。”
侯夫人闻言,福身道是。
老夫人口中的修元,是她娘家的侄孙,因家中遭难,自小便养在侯府,唤老夫人姑祖母,生得英姿飒爽,少年郎意气锋锐,却不张扬,在侯府很讨人喜欢。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在门外通报:“老夫人,小公子来了。”
小公子便是祁修元。
“进来罢。”老夫人说完,眼见着少年推开门便要行礼,笑道,“不必总行这些虚礼,这次叫你来,是有桩事交代你办。”
“修元,你咏思哥哥前些日子狩猎受了重伤,府中延请各方名医却也没个对策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与你婶婶决定为他定一门婚事给他冲喜。”
“人选已经定下,是绥平城一家商户女儿,名唤祝嘉鱼。你去绥平与鹤陵,打探一番这个女子的品行风闻,有什么事及时传信回来。”
她说完,祁修元愣了愣,点头道好。
老夫人柔和了语气:“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不交给你办,我不放心。”
祁修元于是垂眸拱手:“一定不让姑祖母失望。”
“好孩子,去吧。”老夫人笑着让他下去,直到他转身出了门,将门关上后,她面上笑意才缓缓敛尽。
案头上的花枝因为疏于打理已经渐老了,恰如她在这人世的日子。
想想她又觉得有些讽刺,年少时,她与林疏晴最不对付,甚至林疏晴远嫁鹤陵时,她还在心中暗暗鄙夷她,可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林疏晴与夫君恩爱几十年,如今天人永隔,还要拖着残破病体为家中子孙谋前程、铺后路。
而她得了侯府的尊荣体面,短短几十年里夫死子亡,送走了白发人又送黑发人,现如今只剩下一个躺在病榻上不省人事的嫡孙。
几十年前她们因为一朵绢花、一副头面明争暗斗,几十年后却又因为各自的家人搅和到一起,大抵人生际遇如此,挣不开,避不得。
……
卯时。
永别了宋绛眉后,祝嘉鱼便在白鹿山下等着邱竹轻与邱松道下山,约莫等了两刻钟,她总算见着两人下山而来的身影。
只是邱松道看起来,却与上午她在书院时见着的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