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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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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柏酒,以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没想到这会是兄长失去的最后一岁!喝的居然还不是酒,而是水。

向子平则跌跌撞撞走出屋门,满是迷惘。

所以,他究竟该感谢赤眉一时良善放过了外甥,还是恨他们心狠手辣害死了兄长?若真是恶鬼也就罢了,但他们是人,赤眉也是人,没人是鬼,为何非要你死我活?

整个里闾都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中,或是反抗赤眉的富户、中人之家被打伤打残的惨呼,也有被抢光粮秣后的抱头而泣,反正没人幸灾乐祸,本该是高兴快活的正月初七,竟是这般惨淡。

樊崇不知道他的乐国、乐郊何在,但对河内郡朝歌县淇东乡向氏里的百多户人家来说,对向甲长、向子平而言,这区区一隅故乡,就是他们的“乐土”。

日子虽然苦累,却也安定,压迫与剥削肯定有,但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席卷天下的战乱从未波及至此,所有人在鸡毛蒜皮,斤斤计较中过完一生。

“可现在,吾等的乐土,没了。”

向子平跪在被搜刮一空的仓内,掩面大泣,他是家中唯一男人,不能再像过去那般嬉笑怒骂,随地痛哭了。也只有关乎切身利益,他才会放下那点“隐者”的悲天悯人,让愤怒充斥自己的内心,不再去想“是人是鬼”的复杂问题。

“赤眉贼。”这是向子平第一次用这称呼,带着浓浓的恨意。

“汝等,怎不去死呢?”

……

同是正月初七当天,接到来自邳彤十万火急的求援后,马援在陈留大营召开军议。

“自正月初三以来,赤眉贼化为游兵,过冰河,进入魏郡、河内,一路上绕县城,掳掠乡里,而赤眉也不做停留,一意北上,看这架势,是直扑邺城而去啊。”

郑统颇为急躁,他的不少属下皆是魏郡人士,如今家乡遭袭,岂能安坐?

但马援却正静静地看着地形图,目光在代表魏军、赤眉的那些兵棋上来来回回挪动。

马援在魏郡待的时间也很长,岂会毫无关切?邳彤猜他是打算用邺城再钓一次鱼,却是看低马援了,这种放敌深入大后方痛击友民的事,他不会做也不屑做。

实在是兵力有限,敖仓俘获的两万赤眉反而成了累赘,马援一时心软没将他们沉河,只遣往后方洛阳分开看守,这样就又牵制了起码五千兵。

导致马援根本没有余力去阻止赤眉渡河,而且这鬼天气将大河全冻上了,赤眉用的是城头子路那一套战法,游兵,已经不是几万成建制的人,而是几万头猪了,好抓?

于是马援过去月余时间,主要是巩固陈留,心里则筹划着一个大方略。

就像两个人下棋,不等马援动手,却是赤眉先挪了一步,但当着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么?

马援做出了他大胆的预言。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赤眉首领不读书,用兵却不差,尤其是那城头子路!”

“赤眉击邺城是虚,因为这座坚城根本打不下来!赤眉全部北上乃是死路一条。”

来自前线的探子也送回情报,赤眉确实没有尽数北上,果然有大批贼众,依然在东郡。

“之所以如此,是为了诱我情急回援,好空出陈留,让其主力再度伺机西进……呵,我偏不中赤眉之计,倒不如将大军沿河南岸东进,击败赤眉主力,同时截断河渡口,让去了河北的赤眉军,有去无回!”

说到这,张宗、郑统都要赞“将军高见”时,马援却停住了,他摸着美髯沉吟,眉头大皱,不对,还是有点说不通。

良久后,马援才恍然大悟。

“好算计!”

“此乃阳谋,赤眉并非不知我会走大河南岸袭其主力,而是早有预料,就选好战场,等候我抵达!”

马援将己方的军棋抬起,目光盯在陈留以东数百里的定陶上,那里目前被赤眉所占,是连接东郡、兖州、豫州三股赤眉的节点。

也是巧了,赤眉的这种布置,却让马援心中,那个一战定乾坤的计划,有了落实的可能!

但不等他落子,张宗再劝:“既然如此,倒不如请将军守陈留,抵御赤眉大军,下吏与盖延将军带轻兵回援河内。”

马援瞥向虎威将军:“诸君昔日持短签渡河击绿林,何其雄壮。”

“今日怎如此持重?”

为何?张宗颇为忧心,索性明说了:“然邺城虽非将军防区,也不是司隶辖境,但却是北京,是陛下龙兴之地,绝不容有失。”

在他看来,虽然赤眉遁入河北,是幽州叛乱、年岁极寒导致河水完全封冻等一系列事件造成的“偶然”后果。但马援早就提前预料到了赤眉的动向,却只通知河北当心,没有做出积极防御阻止此事,若有万一,事后追究起来,恐怕也有过错,可别被人扣个“养寇自重”的帽子。

马援听出了他的担忧:“这一战,当以尽歼赤眉,结束中原大战为任,而不该强求一郡之完固。正所谓军争为利,军争为危。取长利而弃小利,故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地有所不争!”

“我的兵略,早在正月初时,就遣人送去西京,只等陛下回复,按照驿骑之速,这一二日内,就该送回来了。”

这次作战确实关系重大,谁也不知道会导致怎样的后果,马援知道轻重,也不搞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将选择权交给第五伦手中:“且看陛下是否会让我北救邺城。”

张宗等人无奈,只先下去秣马厉兵,随时准备出征,只是方向还未最终定下。

直到初七深夜时分,来自西京的驿骑才顶着霜雪抵达陈留城。

“陛下诏令。”

马援立刻接诏,却见开篇就颇为遗憾地写着:

“文渊书信,前已知矣,予心切东方之事,亲至弘农,惊闻贼人渡河,魏郡、河内百姓将蒙赤眉之灾,予甚悯之……”

看着语气,是要救邺城了,张宗暗暗松了口气,确实,自从混出头后,他亦有点保守暮气了,但这样也更安全啊!

可等马援展开整个卷轴,却见下面接着说道:

“然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或有先败后胜者,或有先失后得者,不可以一时得失计。大河尽冻,赤眉北渡,非人之过,实天之殃也。文渊师出之日,予授将军斧钺,曰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

“前线方略,尚在天渊之间!请将军自决之!”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争夺一城一地的得失!”

马援这下舒服了:“陛下大气魄,不愧为善将将者!”

张宗也服了,既然是皇帝同意,那马援的计划也大可一试,只是还是放心不下:“那魏地……”

马援将诏令塞给他,最末尾还有一些第五伦啰嗦的叮嘱:“不必担忧,邳彤守在邺城,窦融已北上,耿纯将南下,而最重要,还有陛下。”

“陛下过完年就立刻东行,誓将殄此凶逆,今已近洛阳,不日将带数万关中援兵,亲至河内,救魏被虏之民,为生灵报枉杀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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