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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暮青迎着山风望着月色下的神甲军营帐,忽然打了个喷嚏。
月杀从大帐中出来,递来一件紫貂大氅。
江南已经入了冬,夜里山风湿寒,暮青接来大氅披上,摇头道:“没事,倒没觉出着凉了,兴许是谁又在背后叨念我。”
那个谁,除了步惜欢,大抵不会有旁人。
暮青回身进了帐中,坐去上首问道:“他们何时过来?”
“回主子,王爷说片刻即到。”月杀抱拳禀道。
主子之称,暮青这几日已经听习惯了,嗯了一声便低头去看铺在桌案上的地图了。
大军刚出汴州,今夜驻扎在汴州与淮州交界的芦苇山下。淮南道总兵邱安派了亲信将领率军前来,为神甲军指引出入淮州的便捷路线。眼下,神甲军大营三里外就有驻扎着一支淮州军,夜里护卫神甲军营的安全。
巫瑾的大帐离此不远,由南图使臣及仪仗队护卫,月杀身为神甲军大将军,本该在巫瑾的大帐旁设帐,因顾虑到暮青的身份不便,这才以尊卑有别为由前后设帐,只是相距不远。
暮青就灯看图,少顷,便听见大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景子春跟着巫瑾一起走了进来,他是使节团中唯一知晓暮青身份的人。
“大哥。”暮青抬头望向巫瑾,见景子春正朝她见礼,于是微微颔首,示意二人入座。
“有何急事?”巫瑾的目光落在暮青披着的大氅上,听她说话并无鼻音,这才放心问起了正事。
暮青却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叫你们来坐坐。”
巫瑾一怔,景子春面露诧色。
没事?
方才来传话的人形色匆忙,貌似军情紧急,怎会没事?
景子春看向巫瑾,却见他已然神色如常,起身行至上首,在暮青身旁坐了下来。
巫瑾的目光落在行军地图上,也不问,只和风细雨地道:“既然无事,与其闲坐着,不如给你诊诊脉。”
暮青看着地图,目不转睛,只应了一声,便把手递了过去。
片刻工夫,巫瑾将手收了回来,舒展着眉心道:“你的身子要养,行军路上更要爱惜着,眼下入了冬,淮州水患刚退,湿寒甚重,今夜就命人把火盆生起来吧,将大帐里烘一烘,莫让湿气侵了身子。”
“好。”暮青依旧凝神研图,头也没抬,只听见帐帘扫打山风的声响,应是月杀出去命人备炭火了。
景子春不是头一回见巫瑾给暮青诊脉,但他仍然心存疑惑。三殿下好洁成癖,尤其不喜肌肤之亲,他这段日子随侍在殿下身侧,对此体会颇深,没想到英睿皇后对三殿下而言倒是个例外。两人以兄妹相称,虽说是义兄妹,但英睿皇后的真容与圣女殿下实在有些相像,难道世间真有这等巧合之事?
景子春出着神,不知不觉便在大帐中坐了半个时辰。
大帐中央生起了火盆儿,直到有些热了,暮青才对巫瑾道:“大哥可以回去了,沿路莫提来此之事。”
这话意味颇深,巫瑾却沉得住气,起身道:“好,那你也早些歇息,不可熬夜。”
景子春跟着巫瑾起身告辞,心里跟被猫挠着似的,偏偏问不得,回去后憋得大半宿没睡好。
但这天之后,暮青似乎玩哑谜玩上了瘾,每到傍晚扎营后,必差一人到巫瑾和景子春帐中相请,两人到了之后,她却仍旧说无事,只是让两人在大帐中奉茶干坐,坐够半个时辰就让两人回去。
景子春并非愚辈,一连数日如此,纵然暮青不说,他也渐渐觉察出了此举之意。
这天,两人又到帐中闲坐,景子春面有苦郁之色,暮青看在眼里,没问。
而这天,巫瑾和景子春也就坐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神甲侍卫便挑帘进来禀道:“启禀殿下,有动静了。”
暮青抬头起身,看向巫瑾,“大哥,你那边儿有动静了,可有兴趣去听一听?”
巫瑾笑道:“妹妹相邀,为兄自然有兴趣。”
“那就走吧。”暮青说罢,负手出了大帐。
南图使臣们的营帐外有他们自己的侍卫守着,神甲军只负责外围,从不近帐。暮青等人来到帐外时,里头正传出争执声。
“下官说了,问不出什么!问了几日,景子春皆说越大将军请三殿下过去只是闲坐。”
“只是闲坐?这等诓骗孩童之言,亏你信他!”
“下官不信又有何法?谷大人不信下官,总该信木大人,景木两家有姻亲之好,连木大人开口询问,景子春都是一样的说辞。”
“没错。本官昨日问他,他的确是这么说的,于是本官便将此事透露给了云老,他是景子春的恩师,今日他问起此事,景子春都不肯实言相告,惹得云老动了怒。依我看,景子春只怕已经察觉出什么了。”
“嘶!”
“莫慌,三殿下与神甲军密谋时只带了景子春,说明他不信任其他人,但尚不知谁在暗处。”
“那依木兄之见……”
“无妨,反正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只凭南兴这一千余众神甲侍卫,还生不出什么差池来。”
“是不是该去封密信告知一声,万一有变……”
“你连三殿下在密谋何事都没查清,即便去信,又让那边儿如何布防?再者,景家既然迎三殿下回国,自然对你们有所防备,万一在这紧要关头被他抓个现行,那可就坐实了谋害皇子之罪。如此,白送给景家一份厚礼,岂非得不偿失?不如静观其变,看景子春还能嘴硬到何时,他已经惹恼了云老,若再惹恼方子敬,叫二人都与他生了嫌隙,岂不快哉?”
这话说罢,营帐中便静了下来,许是商议之人正在斟酌。
这时,忽听帐外传来抚掌之声,一道和煦如风的声音传了进来,“好一个静观其变!那不知今日之事可算现行?”
“谁?!”众人惊立而起,齐刷刷地望向帐外。
巫瑾挑帘而入,身后不仅跟着景子春,还跟着云老和方子敬,暮青和月杀也在其中。
帐中六人脸色惨白,尤以木彦生和丁安为甚,两人下意识地瞥向帐外,不知为何侍卫没来报信。
月杀好心解惑,目光漠然,“几位大人,兵贵精不贵多,神甲军既然奉旨护送南图皇子及使节团回国,自有担此重任之能,解决几个庸哨不过是弹指之事,不值得诸位大人惊讶。”
几人闻言,神色剧变。
巫瑾径自行至上首入座,广袖一拂,药香满帐。云老、景子春和方子敬随侍在侧,暮青跟随月杀在下首站定,营帐外已被神甲侍卫严守住,木彦生六人被困于帐内,走脱不得,欲辩无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老问景子春。
“恩师,学生真没欺瞒您,这几日,学生真是去越大将军那儿闲坐的。”景子春瞥了暮青一眼,脸色发苦,眼底却暗含惊色。
连日来,让他忧思难眠的除了英睿皇后的古怪之举外,其实还有一事。
前阵子觐见南兴帝时,他说使臣之中有六人是左相党羽,四人在明,两人在暗,那两人是木彦生和丁安!此乃英睿皇后所断,没有实据,南兴帝却劝他提防。
于是,一出汴都,他就请越大将军派人暗中盯梢,秘查此事。其实,景木两家有姻亲之好,他并不信木彦生会投靠左相,秘查的真正目的是盯着另外四人,那四人毫无疑问是左相党羽,他们必定知晓巫谷皇后和左相之计,沿途少不得会有密信往来,截获密信就能探得敌计,提前设防,护送三殿下安然回国。
但古怪的是,这都出了汴州了,那四人都静悄悄的。他不由得犯了嘀咕,莫非是他太心急了,该耐着性子再等几日?
但木彦生和丁安也没有可疑之举,难道英睿皇后也断错了?
明知自己并不信木彦生会是左相党羽,也明知眼下才刚进淮州,离岭南还有一段日程,他还是忍不住焦虑。此行身负皇命和景家荣辱,容不得半点闪失,倘若截不到密信,又该如何才能探知到巫谷皇后和左相会在何时何地对三殿下动手?
正在忧虑之际,英睿皇后忽生兴致,天天请三殿下和他去大帐中奉茶闲坐。从一开始,他就料定此事有内情,毕竟不提英睿皇后的过往,但说她已贵为皇后,却还微服于军中,敢只率千余侍卫护送义兄回国,她便是个令人钦佩的奇女子。这等女子,不该是三天两头要人闲陪的小家碧玉,但行此事,必有深意。果然,此事惹得同僚侧目探问不休,奈何无人信他的闲坐之说,连恩师都恼了他,他便忽然有所明悟——此举应是一计,意在引蛇出洞。
所谓敌不动我动,诱敌现形,再以谋害皇子之罪拘拿左相党羽,即可审出敌计,布置应敌之策!
其实,单以此计而言,他不是想不出,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行此激烈之策。毕竟皇上病重,夺位之争一触即发,在这节骨眼儿上,审问朝廷命官不可不慎,万一被左相党羽拿住了话柄,回朝之后,必遭狠噬。
没想到,他还在犹豫,英睿皇后却已经动手了!
可喜的是,此计奏效了。
但令他心惊的是,奸细竟然真是木彦生和丁安二人!
他们二人不是今日才败露的,而是在刚觐见南兴帝后那日就被英睿皇后看穿了!可他明明记得,他们二人那日连话都没说,英睿皇后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真乃奇事一桩!
景子春心里犯嘀咕,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多想,木彦生怎会是左相党羽,此事亟待问个明白。
这时,巫瑾对云老笑道:“此乃越大将军之计,事先连本王也不知情。今日想来,越大将军许是为了云老大人和子春着想,您是他的恩师,他怎敢欺瞒于您?若详知内情,只怕早已实言相告了。隔墙有耳,不得不防,不然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景子春听得一怔,往暮青处睃了一眼,心下惊奇——是吗?为他着想?
月杀面无表情——才不是!她只是懒得多费口舌而已。
暮青站在月杀身后,巫瑾和景子春的目光并未惹人起疑,云老负手望了月杀一眼,目光炯然,意味颇深。他与三殿下相处的时日虽短,但看得出他是个看似温和,实则拒人千里之人,能让三殿下出言维护,想来与他关系匪浅。
“木家小子,你可有何话讲?”云老将目光转向了木彦生,显然比起巫瑾和月杀的交情来,左相党羽之事更需深究。
“还能有何话讲?”木彦生冷笑一声,竟已镇定了许多。他嘲弄地看了巫瑾一眼,问云老和景子春,“我是投靠了左相,那又如何?难不成云家和景家当真以为保得三殿下回国,他就能荣登大宝?”
“混账!所以你就投靠左相?”云老看似震怒,却还没气糊涂,“此事是你一人之意,还是你木家二房之意,亦或者……是木家之意?”
“有何区别?”木彦生嘲色更深。
景子春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盘、木、谷、景乃南图四大姓,原本两两相抗,如今木家临阵倒戈,形势对三殿下大为不利!
大图尚未分而治之之时,朝臣与神官及长老部族联姻的事很普遍,故而在当初分治时,势力难以割裂干净,从而出现了景家和云家这样在南图朝中和图鄂长老会里都掌有重权的家族,但这样的家族并非只有云景两家,巫谷皇后和左相背后有图鄂神官在暗中支持,三殿下在朝中又无根基,夺位本就是痴人说梦,眼下可真算得上雪上加霜了。
云老双目半眯,脸上也添了霜色。
唯独巫瑾温淡地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木家改依他枝不过是识时务罢了,何错之有?”
云老和景子春一愣,木彦生也怔住。
巫瑾又道:“木大人,本王理解木家,想来木大人也会理解本王。性命攸关,本王不得不问问左相之计,还望木大人不吝相告。”
木彦生仿佛听错了,嗤笑一声,神态倨傲,“殿下别枉费心机了,容臣下提醒一句,臣下乃朝廷命官,您虽贵为皇子,却也无权审问臣下。不管您刚刚在帐外听见了什么,您都没有实据。所谓耳听为虚,纵然再多人听见,查无实据,待回到朝中,臣下都可以说此乃欲加之罪。殿下在大兴为质多年,无根无基,若遭弹劾,后果如何,可要思量清楚。”
景子春大怒,“放肆!木彦生,此番迎殿下回国,奉的可是皇命!你食君之禄,却勾结奸党,谋害皇子,倒行逆施!行此逆事,你等都不思量后果,反而口出狂言,要殿下思量,当真是有恃无恐了吗?!”
木彦生哼笑道:“景子春,你何必做此姿态?难道你们景家极力迎接三殿下回国,就没存私心?”
“你!”景子春睃了巫瑾一眼,怕他往心里去,忙恭声道,“殿下……”
“无妨,子春。为公也好,为私也罢,人非圣贤,岂能无欲?本王想回故国,而你等冒死来迎,这便足够了。”巫瑾垂着眸,声若暖风,眸下却添了一片剪影。
“殿下真是善解人意。”木彦生嘲讽地道。
“本王向来善待自己人。”巫瑾温淡地笑着,那眸如山涧清泉,不食人间烟火,却叫人心头莫名窜起凉意。他起身向木彦生走去,在他身前站定,道,“但木大人似乎已经不算本王的盟友了。”
木彦生心知此言不善,却强自镇定,问道:“殿下莫非想对下官用刑不成?”
巫瑾笑了声,抬手掸了掸衣袖,“本王审人,何需用刑?”
“此话何意?”木彦生心生惊意,正待后退,腿脚却忽然麻住!万蚁食髓般的滋味儿自腿上蔓延开来,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就地滚了起来!
丁安及那四名左相党羽惊声跳开,尚未退远,地上便滚过几只小石子儿,一个守在帐帘处的神甲侍卫随手弹了两下,五人便被封了大穴!那侍卫看起来无品无职,不过是神甲军中的一个普通侍卫,飞石打穴,手法随意,竟如此精准,思及全军,不由叫人不寒而栗。
但眼下谁都没有心思细想别的,巫瑾猝然出手,却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对木彦生下的蛊,只是见他立在大帐中央,看着满地惨嚎的木彦生和面色惊恐的左相党羽,笑容依旧似春风,“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本王以为,木大人择主择得有些早,毕竟你还不够了解本王。但这也不怪木大人,本王远离故国二十余年,木大人自然没有机会了解本王,今日本王不妨给你个机会,你可要思量清楚。”
思量清楚?
这不正是方才木彦生的威胁之言?
木彦生打着滚儿,片刻工夫,那虫蛊已钻至他的脖颈处,密密麻麻,可怖之极。他青筋暴起,眼底充血,咬牙道:“你、你敢下蛊谋害……朝廷命官!”
“下蛊谋害?此话从何说起?”巫瑾微微露出讶异之色,山风吹打开帐帘一角,他在风里拢着袖,月光如缕,圣洁不侵,“难道不是你们想要设伏谋害本王?容本王提醒林大人一句,战事一起,刀枪无眼,死人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谁使臣不能战死?谁又说不能多死几个?至于尸身,战事惨烈,尸骨无存,谁敢说几位大人是死于蛊毒?查无可查,待回到朝中,倘若左相大人弹劾本王,本王也可以说是欲加之罪,不是吗?”
帐中一静,隐隐有抽气声传来,左相党羽也好,云老景子春也罢,皆目露惊意,似乎今日才识得巫瑾。
“你、你敢……”
“本王有毒医圣手之名,连从阎王手中夺魂还阳都敢,送几条人命去阎王殿又有何惧?”
“……”
“看来,木大人已经不能好好地回本王的话了,那么其他几位大人可有话想对本王讲?”巫瑾看了眼丁安等人,目光落去自己的指尖,那里正停着只血虫。
丁安等人心下骇然,左相在朝中独揽大权,他们从来没想过三殿下敢动手,敢把他们的性命留在南兴。今日看来,他连木家子弟都敢动,不问出左相之计来是不会罢休的,可是出卖左相,回朝之后一样不得善终。
正不知如何是好,暮青忽然开了口,“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行军,看样子几位大人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既如此,殿下不防先回营帐歇息,此处自有末将等人看守,待几位大人想通了,末将自会通禀殿下。”
云老等人循声望去,见暮青跟在月杀身后,相貌平平无奇,礼数周全恭敬,便未起疑,只是转而望向巫瑾。
巫瑾将袖口一垂,回身时已将蛊虫遮了,换了副温和之态,“本王此番回国,有劳神甲将士们护送,自当听从小将军的安排。只是明日一早要行军,今夜还要有劳小将军看守,怕是要辛苦小将军了。”
暮青抱着拳,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职责所在,不敢言苦,还望殿下回帐歇息。”
巫瑾瞧着她这副姿态,忍着笑意颔首道:“好,那就依小将军,有劳了。”
说罢,他竟当真走了,只是走时广袖一拂,丁安等人闻见一缕奇香,随即便双目充血,面色狰狞。
“此蛊一个时辰发作一回,初时游走,经脉绞痛,继而发作,以血为食,发作三回,脉断血绝,身肿如翁。待蛊食尽人身精血,钻破七窍而出,就算是大罗神仙到了,也难有回天之力。诸位大人至多还有三个时辰的命,本王等着,或来听禀,或来收尸。”巫瑾说罢,帐帘落下,人已在帐外。
众人随出,云老与方子敬的眼中波澜未退,唯独景子春睃了暮青一眼,目光探究。
暮青目送巫瑾一行人离去后,月杀便命人将左相党羽安排在帐外放哨的那几个护卫绑上押走,营帐由神甲军全权接手,周围十丈不留生人。月杀将暮青的大氅取来为她披上,又在她脚旁生了火盆,暮青也不进帐,就拎把椅子坐在帐外,披着大氅,烤着火,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四更时分,巫瑾去而复来,这回只带了景子春。
一走近,巫瑾便皱了眉,“一直在此守着?怎么不知回去歇会儿?”
“末将是在此守着不假,但殿下是怎么有本事忽略末将身上的大氅和脚下的炭盆的?”暮青站起身来,特意侧了侧身子,好让巫瑾看清楚她包得严严实实的模样有多滑稽,“若是这样,末将还能着凉,那只能说明殿下失了手,没给末将把寒毒驱净。”
临行前,步惜欢絮絮叨叨地嘱咐她要保暖,这紫貂大氅厚实得能抵极北严寒,领口的貂毛柔得陷人,她一低头,能融进半张脸去,若是坐着不动,夜里从身旁走过一人去,只凭半只脑袋就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巫瑾瞧着暮青郁色幽深的目光,不禁莞尔。
“走吧,进去瞧瞧。”暮青说话间便挑开了帘子。
一股骚臭气扑面而来,暮青并不意外,也不嫌恶,但她知道巫瑾好洁成癖,故而打着帘子在帐外站了片刻,待里面的气味散了些之后才走了进去。